楊郁君
壹、 前言
一部十二分四十二秒的影片要呈現一個完整的故事，影片中不只是描述一個上班族的憂鬱心情，還要有起承轉合是一件相當不容易的事情，也是動畫厲害的地方。試著從小動畫著手，分析裡面的鏡頭安排，不一樣的鏡頭會給人怎樣的視覺感受，找出內容所呈現的意含，無論是表面即可看見的含意或隱藏在其中的意象，從中分析與揣測動畫導演想要傳達的訊息，並針對動畫影片的片名《飛越藍調 Fly Out Blue》探討與影片的關聯性，以及「藍調」與影片中鋼琴配樂的連結點。從小動畫的分析中去學習一部動畫製作的過程需注意的事情，鏡頭呈現的效果，情節安排的技巧，如何在短時間內敘述一個故事，將想傳達的訊息利用其他方式表現，而非都用直接說清楚講明白的表達方式，配樂的部份如何與劇情搭配，與動畫才能表現出來的特殊畫面。
貳、 從鏡頭看飛越藍調
鏡頭隨著物體帶出景象，影片一開始，主角摺了一架紙飛機，鬱悶的將飛機射出去，紙飛機在辦公室繞了一圈，鏡頭跟著紙飛機忽高忽低，跟著紙飛機的視角帶出整個辦公室的場景，當紙飛機撞到窗戶時，碰撞出窗外白鴿飛起的畫面，將辦公室外面煙囪林立的工業景象一併帶入。雙胞胎母親吹著泡泡，隨著泡泡向左飄，雙胞胎也向左邊跳追著泡泡，利用追隨物體的鏡頭帶出站在一旁的主角。
鏡頭也可以帶出空間配置，主角回到家另一個新的場景，其中一個中景的鏡頭可以看見屋內家具擺設的畫面，整個客廳的佈置，這個畫面比一般的畫面窄，可能是方形的鏡頭可以呈現客廳的空間有限，長方形的鏡頭方式，較能呈現出長條形的客廳空間。這部動畫在一個新的畫面出現時，將鏡頭左右移動、側拍或由上往下拍攝的方式來將主角的空間位置呈現出來，如主角在辦公的時候，鏡頭慢慢帶出桌上一堆書，桌子的樣貌；當主角彈琴時，也是利用這種方式帶出所演奏的是三角鋼琴，而非一般長形鋼琴，利用俯角鏡頭帶出掛在天花板的小胖鳥。巧妙利用鏡頭一步步的提供線索給我們。
影片中特寫鏡頭的運用，父親看女兒的鏡頭，可以看見整個鏡頭框住女兒臉的超大特寫，清楚的呈現女兒與父親間互動時的表情；小胖鳥被丟下去之前，也有特寫鏡頭照出小胖鳥圓滾滾的眼睛，左右搖擺充滿不安；以及主角在跳樓前鏡頭特寫他的表情，從原本的憂鬱轉變成微笑。特寫鏡頭可以讓觀眾將視覺專注在人物上，隨著人物的表情去體會，再加上這是一部描述上班族憂鬱心情的動畫，這樣的鏡頭將主角的心情起伏變化隨著表情全都表現出來。拍人物表情特寫鏡頭時，主角的頭會歪一邊，或者應該說是鏡頭歪了一邊，不是以正立的方式呈現，增加畫面的豐富感。
最後討論本片動畫的其他效果，當主角與女兒搶奪玩具飛機時，出現黑白的剪影畫面，人物角色都略為四方體，這時穿插一個剪影的畫面，配合父女兩人搶奪玩具飛機的情節安排，有一種武打戲停頓的感覺。不只是《飛越藍調》，其他動畫也很常出現剪影的畫面，在影片中常有加分的效果，不同的呈現方式會給人不一樣的感覺，如《一千零二夜》裡的阿蘇與公主一起坐在樹上的畫面，給人的感覺很唯美，而《飛越藍調》的剪影是一種動作片打鬥時突然時空暫停的感覺。此外人物畫面有微微疊影，當主角與白色精靈奔跑時，感覺不是一個物體在跑動而已，很像有兩個東西疊在一起，微微的暈染效果製造出奔跑的晃動感，也很像在虛擬的空間裡一樣，連主角自己都不太真實，而出現的幻影。
參、 「飛」出意境
試著從影片中找出導演想要傳達的意境，經過反覆觀賞影片之後，大約可以發現以下幾個片段來討論其中可能的意境，如鬧鐘鳥、父女站在草原上、老婆到廁所嘔吐、等公車的上班族、精靈的出現、曲折的樓梯、跳樓時出現的精靈和小胖鳥、戳破泡泡與泡泡自由飛、小女孩放風箏，但這些意境屬於自己的分析與觀察，不一定每個人都會有所同感，或許有不一樣的見解與想法。
當主角要下班時，鬧鐘鳥飛出鳥舍，卻被一隻怪手抓回去，象徵著主角想要下班卻又有一堆文件要做的無奈心情，就像一隻想要自由卻無法自由的鬧鐘鳥。父女站在草原上的畫面，引申主角整天忙著工作，根本沒有時間帶孩子出去玩，父女兩人搶玩具飛機，最後隨著飛機飛向藍天，兩人一起站在大草原上，似乎是兩人共同的渴望，孩子渴望父親帶她出去玩，父親除了渴望抒發自己的心情，也渴望與孩子共處的時光。主角一回到家，嘰哩咕嚕的抱怨了一堆公司的事，身為妻子只能傾聽，卻不能將那些鬱悶消化，只好又將它吐到馬桶裡，鏡頭最後妻子低頭看著地板表現出來的無力感，她並不能為他的丈夫分擔工作上的壓力。
一般上班族排隊等著公車來到，公車用機器手臂挑揀員工上車，史明輝導演借用工廠生產線的操作概念，影射人們彷彿只是大量生產的無靈魂商品，一樣的衣服、一樣的雨傘、幾乎都是一個模樣，訴說著上班族同樣的無奈，日復一日的生活，當公車來時，沒有開心的表情，沒被公車抓走卻又驚慌失措，這樣矛盾的人生，就像一隻等著被關進籠裡的鳥，籠裡的鳥不用煩惱三餐，卻也失去自由。
主角沒被公車抓走時，卻出現一個跟主角模樣相似的精靈，兩人開始追逐，主角總是緊追在後，白色精靈或許是主角內心的嚮往自由的化身，他要去追逐渴望自由的部份，他不許任何事物阻礙他追尋自由的渴望，當車子要撞到精靈時，主角推了精靈一把，捍衛他的自由；當精靈從高樓跳下，它雖然猶豫了一下，仍然往下跳，追求自我解放。蜿蜒曲折又漫長的階梯，暗示追逐解放前需要先有一段掙扎與挑戰。
主角跳樓時出現小胖鳥，小胖鳥被關久了，早已忘記怎麼飛翔，就像人被壓抑久了，突然要拋開一切世俗，追求自由並不可能。小胖鳥後來飛著出現、精靈對他微笑，其實人生不就是這麼一回事，試著尋找自己的出口，也可以在鬱悶的工作中找到飛翔的快樂，最後主角並沒有死掉，給了他一個重生、重新思考的機會。結尾又再次出現的泡泡與一開始的泡泡呼應，不同的是一開始主角將泡泡戳破，就像自己無法離開鬱悶的生活，到最後臉上掛著微笑看著泡泡隨風飄，是一種心境上的轉換，即使主角仍然提著公事包，他在家庭與工作上找到了心靈上的平衡點。
最後結束的部份，小女孩放風箏︰一家三口放風箏的結局，從想飛到實飛，白色精靈似乎就是風箏，而小女孩手上的線跟精靈給她父親的線相似，如果精靈是自由的象徵，當我們在尋求自由之餘總要有一個家庭的避風港，精靈給主角的線隱含著家庭的支持陪他度過不開心的日子。
肆、 超現實的部份
超現實主義是一種觀點，它被廣泛地運用到繪畫、文學、戲劇、行為、政治學、建築、攝影以及電影[1]。《飛越藍調》中利用到超現實主義的部份又有哪些？當主角沒被抓上公車之後，突然出現在街道對面的白色精靈。白色精靈就像是夢境中出現的人物，利用白色半透明的效果營造精靈這個角色給人的感覺。當主角追隨精靈從高樓往下跳，正常來說都會以重力加速度的方式向下掉落，主角卻又往上飄，張開雙手飄在半空中，精靈以一般人做不到的方式，背對地面向主角走去，之前掉落的小胖鳥也再次出現，這些都不是一般現實生活中可能發生的事情。布魯東曾說，將來如果想要把夢境與現實兩種全然矛盾的狀態予以解決，那必然是需要將之置於一種絕對的真實之中，也就是指「超現實」的真實。[2]本片導演利用超現實的表現手法來揭示比真實世界更為真實的意義，一般影片無法表達出來的意含，像《飛越藍調》這部沒有字幕的動畫，要呈現真實社會的苦悶，光是利用現實世界的人物來描述似乎會比較平淡，多了一些超現實的元素，如公車上機械手、超級曲折的樓梯，玩具飛機變成真實的飛機在天上飛翔等……，都會增加視覺上得效果，也因為太不真實，反而能讓觀者去思考這樣的畫面是否有其它意含。
伍、 關於Blue
以片名《飛越藍調Fly Out Blue》中的「Blue」去分析，試著找尋與影片中的關聯性，可以聯想到藍色、憂鬱與藍調三個方面。
影片中的藍色元素有藍色的天空、藍色的泡泡飄上天，以及小鳥自由自在飛翔與飛機翱翔的蔚藍天空都是藍色，藍色不只與片名有呼應，也跟動畫中一再出現的飛翔元素密不可分。其次Blue還會給人憂鬱的感覺，上班族的壓力、家庭的負擔，主角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家，他的工作壓力妻女無法替他分擔，憂鬱更深，因此主角想要「fly out blue」飛出憂鬱，尋找快樂自由的生活。最後聯想到藍調是因為動畫中以鋼琴為主要伴奏樂器，試著去查證影片中的音樂是否真為藍調，有一篇新聞稿提到《飛越藍調》這一部影片搭配時而輕鬆飛揚、時而落寞低沉的藍調風格音樂[3]，藍調起源於過去美國黑人奴隸的讚美歌、勞動歌曲和聖歌，在詩歌裡「Blue」這個詞常被用來描寫憂鬱情緒。[4]三個元素串在一起，環環相扣，導演這部電影名字取的好，不僅與影片內容相關，也將整個要表達的意含全都扣在一起，這樣的巧思令人佩服。
陸、 小結
這部動畫反應社會上的現實面，尤其在去年金融風波之後，許多大小企業陸續裁員的社會背景下，再來看這一部影片特別有感觸，不僅僅是擔心自己的出路問題，偶爾也可以聽見有人被裁員的消息，弄得大家人心惶惶，大家為了求一頓溫飽都得來不易，一家之主努力賺錢之際，不知不覺早已喪失許多東西，這部動畫可以說是一個現實父親的自我告白，忙於事業而沒時間陪老婆與小孩，可能要面臨婚姻上的問題，家庭不再是溫暖的避風港，與孩子越來越疏離，沒有人願意落得這樣的下場，難道為了求一頓溫飽，非得犧牲這麼多？尋找一個心靈的出口，fly out blue飛出憂鬱，導演拍的動畫很現實面，帶有一絲絲憂鬱與無奈，但結尾是好的，試圖告訴苦悶的上班族，在這兩難的處境之中，還是可以找到平衡點，就像最後一幕，只有乾涸的大地與沒有樹葉的樹，毫無生氣的背景對照面帶微笑的主角，襯托出當時的他心靈多麼的充沛。
《飛越藍調》之所以會得獎，我想除了導演利用超現實技巧之外，另一方面和一般人的生活很能產生共鳴，觀眾很容易就能夠找到聯結，比如當父母沉溺在憂鬱情緒之中，天真無邪的小女兒卻無憂無慮的玩著飛機，多麼真實的世界。或許就是因為很容易產生共鳴，導演的超現實表現方式並不會讓人難以理解，因此導演不必說明，這部動畫即使沒有字幕，觀者都可以了解在現實與夢境之間想要探討最底層的事實。
[1] 曾長生。《超現實主義藝術》。台北︰藝術加出版社。2000年。
[2] 同上。
[3] 中國文化大學推廣教育部︰http://future.sce.pccu.edu.tw/news/?strActionType=GetBoardData&strBlockID=1000310002222236&strBoardID=B20080104000001&strXSLT=1000A200310050_20040817164756_0。
[4] 維基百科︰http://zh.wikipedia.org/wiki/%E8%97%8D%E8%AA%BF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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