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1月14日 星期四

寶町的空間觀察

吳宜霈

寶町的空間觀察

「鉄コン筋クリート」這個詞是鋼筋水泥的錯置,象徵著城市的瓦解或重組,裡頭的人、事、物將面臨變化。它也是城市的代名詞,故事發生的舞台,舞台上正上演著不同生命的戲碼。除了天生氣質外,環境是造就或改變人、事的重要因素之一,因此,瞭解這個故事的舞台是件重要的事。

寶町

clip_image002寶町是一個被河包圍、狀如眼睛的島,有一條鐵路從右下方穿過,和很多放射狀如眼睫毛般的橋連接外界。若切斷對外的聯繫,這是一個界線分明的獨立區塊。隨著時代進步,對外交通及資訊越益發達,帶動了城市的改變。原本具古早風情的舊街道還在,卻開始不斷的改建、施工。對於這樣的改變,在社會中不同地位的人感受各有不同。警察藤村感嘆著十幾年前當制服警察的時候,城市充滿了人情味,現在卻變得冷淡,他的搭檔則覺得無所謂。對老人來說,路上撿不到寶特瓶換錢,走在路上被嫌髒臭、避之惟恐不及,不要說是一點幫助。對黑道老大鈴木來說,城市裡充滿他成長的記憶,必須牢記在此長大的恩情。蛇和光頭老大唯利是圖,以掏空小孩荷包為目標,城市只是他們賺錢的工具。就如同畢恆達在《空間就是權力》這本書所談論的一個例子,民國八十六年,台北市為了推動都市計畫,拆毀眷村變成功原預定地,把許多老兵辦強迫的遷徙到國宅。空間成為一種社會控制的手段。許多環境心理學的研究指出,這些經由都市更新而被遷移的居民,心裡所受到的傷害就像失去一個最親密的家人一樣。[1]鈴木對於源八的脫衣舞場因兒童城的消失的落寞,或許就是這樣的心情吧!

clip_image004clip_image006城市本身有其存在的意義,空間意義的產生是透過人們的生活與行動形構出來。各種符號的建立,產生所謂的城市印象。眼睛作為貫串全片的符號,不時出現在城市空間的某處,提醒著觀眾思考影片開頭提出的問題︰「從那裡看到了什麼?」,也確實做到導演想營造從某個地方注視著世界的感覺。影片最後字幕上寫著「從這裡可以看見大家」,就好像演員和觀眾互相注視的感覺很奇妙。加上取景的角度,更加深這樣的感受。

眼睛的意象作為符號,其實也出現在很多背景建築裡,例如:商店的招牌、兒童城的馬賽克地磚、小黑胸前掛的項鍊,小黑回到小白身邊,與兩位警官在屋頂公園的畫面中,也出現了眼睛的圖。

尋找存在的歸屬感──家

家是避風港,給人溫暖、安定的感覺。普通小孩有父母安排好的住所,小黑和小白的家則是自己建立、佈置的。家及其內容物都強而有力的陳述出我們是誰,它們家裡或周圍的佈置會反映出內在心裡自我,這些東西都代表了我們的自我象徵符號。

所謂的家,其實是一輛廢棄的車子,車裡放了許多玩具、衣服等雜物,車前座的擋風玻璃前擺著一隻豬公,存著小黑賺來錢。後視鏡貼了一張兩人小時後的照片,照片中的兩人騎在大烏龜上,小黑在前面拿著木棍發出號令,小白環抱著小黑的腰坐在後頭,頭轉向後看,一個瞻前一個顧後,展現了兩人的默契和相處模式。車子右邊是一三層櫃,第一層是魚缸,第二、三層則是書。櫃子上方有原子小金鋼、騎士、超人等面具串成一排的裝飾品。另外還有個立在地上的電視。車子的左邊是一張破損的大紅沙發。還有豬廚師和肚子上寫著hero的青蛙立像。牆壁上畫了各式各樣的塗鴉,有love、安全、SOS等字樣。這個家位在河邊,能看到對岸的工廠,頭頂是高速公路的半露天環境。動物立像、面具、布偶等人的象徵,讓只有成員兩名的家變得更熱鬧,抑或是對家人、同伴的渴望。

塗鴉也可視為城市建築的符號。從牆上的塗鴉可以看出個人的社會價值觀、社會中的衝突與禁忌。車子後面的牆上,較明顯的塗鴉有安全、love等字樣,或許可以反應小黑、小白對生存安全及被愛得渴望。特別的是,影片中第一次出現家的環境時,沒有照到SOS字,而是在兩人有天回家,發現殺手找上門來。牆上鮮紅的SOS變成一個強烈的求救訊號,是導演安排在建築中的一個符號。

櫃子的二、三層是書,這些書不是拿來做裝飾,而是真正有被閱讀,從影片的其他地方可以看出。小黑知道建立巴比倫帝國的人是尼布甲尼撒二世,他也教導小白,太陽是最大的行星。在洗衣店等衣服洗好時,透過從洗衣機裡看向外面,小黑安靜的在閱讀。這些和黑、白二人外表給人的印象,形成一種反差。另外,小白曾在學校的欄杆外看小朋友上體育課,似乎也透露出學習的欲望。

兩人被龍虎蝶追殺,負傷逃到章魚溜滑梯。為了替小白拿帽子而分開。危機四伏的狀況下,兩人分散。小黑找不到小白只好回到車子等,小白肚子中劍,也要撐著回家,而不是回到章魚溜滑梯。這個地方有他們的默契在,不管什麼狀況都會回到歸屬的地方等待對方。

城市是誰的

小黑、蛇、木村、鈴木先生年輕時的小混混都曾說過「這是我的城市」這樣的話。對小黑來說,想把寶町視為所有,可能是出於愛的表現。因為寶町是其生存的空間,有他在乎關心的人存在,當有人威脅到他的生存或所愛的人時,他就會奮力保護。但是對蛇而言,城市是賺錢的地方,妨礙他賺錢的人、不需要的東西就要剷除。一樣的是,他們用的是暴力的手段。說「我的城市」時,有宣示主權、我是老大的意味,尤其當居高臨下,彷彿我是宇宙之王之時。洪月卿認為[2],站上制高點時,能得到一種全盤掌握的快感,因而產生了一種知悉或擄獲全局的滿足感。另一種看法則是,透過目光掃描得到掌控大局的快感是抽象的,因那只是個人的認定,並非事實。當你至身高處掃描時,也顯示人所在的位置是在城市之上,空間上有某種程度的抽離,是一種偷窺式的自慰,這樣的鳥瞰方式呈現出個人與呈現的一種疏離感。

參考資料:

洪月卿著。《城市歸零─電影中的台北呈現》。台北市:田園城市,2002年10月。

Marcus, Clare Cooper(克蕾兒·馬可斯)著。《家屋,自我的一面鏡子》HOUSE AS A MIRROR OF SELF。徐詩思譯。台北市:張老師文化,2000年10月。

畢恆達著。《空間就是權利》。台北市:心靈工坊,2007年12月。

蔡秀枝。城市文本與空間閱讀1。http://www.ncu.edu.tw/~eng/csa/journal/journal_park22.htm#b1


[1] 《空間就是權利》,p135。

[2] 《城市歸零─電影中的台北呈現》,P82-3。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